被多家医院拒收、被飞机拒载的102岁患者，终于做上手术了

“不能把患者年龄作为评估手术的硬性指标”

撰文 | 凌骏

在102岁的陈先生来到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接受手术前，不仅当地多家医院表示无法医治，他还被飞往上海的航班“拒载”了。

今年11月上旬，家住重庆的陈先生右腿突发麻木、冰冷，很快发展到疼痛难忍、无法站立。前往当地医院检查后，发现陈老先生右腿下肢动脉闭塞严重，动脉血管从大腿根部一直堵到了脚踝。

在重庆，家属带着陈先生辗转了多个医院，均被告知由于已年岁过百且体质虚弱，手术难度极大，即使是微创手术也难以承受。

而后通过多方联系，陈先生的家属得知在上海有一位叫冯睿的医生，带领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血管外科和介入中心团队，在高龄患者心血管手术治疗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

经过互联网问诊对接后，冯睿教授初步评估陈先生需要进行手术治疗，否则右腿感染、坏死的可能性极大，届时创伤巨大的截肢手术更加难以承受，甚至有致命的严重后果。

“同时日夜剧痛会严重影响患者饮食起居，对于高龄老人来说，极易并发心梗、心衰等严重后果。”冯睿教授对“医学界”表示。

11月23日，陈先生在家人的陪同下来到了上海。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血管外科专家团队接到陈先生后，立刻完善入院检查，并联合ICU医生安排患者入住监护病房。

一方面，综合患者高龄、病情以及旅途消耗等多方面因素考虑，术前两天，专家团队先对老人进行了疼痛管理，保障睡眠质量，同时辅助用药改善老人心脏功能，加强营养支持，为手术储备体能。

另一方面，在手术方案上，血管外科团队在手术切开取栓、导管直接接触溶栓、机械吸栓等多种策略中，选择了最合适的直接接触溶栓。

“老人的右腿血管堵得非常厉害，一下子全“打通”，大量的血液回灌可能会形成再灌注损伤。”冯睿教授说，“而直接接触溶栓作用效果相对平缓，能给予身体一定的耐受时间。”

11月26日，手术开展，由冯睿教授主刀在半个小时内完成。

术后，医疗团队又全程执行严格动态凝血功能监测，除了由专人床旁值守，还通过工作群实时讨论病情、调整用药。

溶栓6小时后，陈先生右下肢皮温逐渐升高，疼痛得到缓解。整个溶栓过程持续36个小时，造影复查发现老人的血栓完全溶解，右下肢血供恢复。整个围手术期生命体征平稳，精神和饮食逐渐完全恢复。

就在老人出院前，冯睿教授还专门联系了上海虹桥机场。“陈先生一辈子没坐过飞机，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感受一次。”冯睿教授说，“之前来上海也是定的航班，都要登机了，工作人员发现他病情如此严重，给劝返了。”

12月5日晚上，陈先生平安到家，家属还专门给冯睿教授发来照片。

“别再让医疗外的因素影响到医生”

陈先生并不是冯睿教授接诊过年龄最大的患者。

早在2016年，冯睿教授团队就为一位103岁的下肢动脉闭塞老人完成手术。近两年来，团队平均每年要救治约30例90岁以上老人，80岁以上的患者更是司空见惯。

但放眼全国，随着老龄化社会的加剧，冯睿教授认为高龄患者的手术治疗需求并未得到很好的满足。“我们收治了太多从外院转来的患者，许多各地不敢接的高龄复杂病例，都交到我们科室。”冯睿教授说道。

“解决这一现象，首先要改变的是医疗理念，一定不能把患者年龄作为评估手术的硬性指标。”冯睿教授强调。

“手术实施与否，应该从人本位医疗的角度出发，科学判断相关的适应症和患者身体状况，分析预期寿命，衡量手术和保守治疗对病人的效益比。”冯睿教授说，“有手术价值的，年龄再大，我们团队也会做。”

另一方面，由于高龄老人机体功能衰退，对手术创伤的耐受性差，客观上风险确实远高于普通患者。据冯睿教授介绍，以陈先生为例，由于下肢血管栓塞，部分毒性产物会堆积在坏死的组织中，一旦疏通血管，毒性产物可能就会流入体内，影响心脏、肝脏、肾脏等多器官。

“手术做的很成功，但在术后死于心梗，肾衰等术后并发症的高龄患者放眼全国并不少见。”冯睿教授说，“这意味针对高龄患者的救治，医院需要投入更多的资源，要有专人负责贯穿围手术期的全程监护，需要动员多学科专家进行共同诊疗管理，而护理团队也得付出更多的精力。”

冯睿教授告诉“医学界”，现阶段的情况是，高龄老人能否得到治疗，除了客观医疗水平差异，很大程度也取决于相应医院科室核心医生的理念和责任感。“如果站在趋利的角度考虑，收治高龄患者大多数是‘赔本买卖’。这就要求医生必须站在患者角度出发，回归医疗本质。”

同时，保障医生切实利益的相关政策以及公共宣教能否进一步推行，也是相关医疗行为能否顺利进行的关键因素。

尽管要签订术前协议，但在实际医疗过程中，冯睿教授依旧会将患者家属表现出的心理状态、情绪等纳入手术的评估标准，尽量规避不必要的风险。

“一方面，与患者家属充分沟通，告知病情和相应风险、预后并得到支持和理解 ，是医生的责任。” 冯睿教授说，“但也希望相关配套政策能不断完善，保障医生的权利，别再让医疗外的因素影响到医生。”

专家简介

冯睿教授

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血管外科主任、介入中心主任，中国医师协会主动脉夹层专委会副主任委员，国际血管联盟中国胸主动脉专委会副主任委员，国际血管外科协会委员，上海市主动脉疾病数据库项目负责人。曾长期担任长海医院血管外科副主任，是全军血管外科研究所和上海市血管疾病临床医学中心的主要创建者之一。

曾获首届“国之名医”称号，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教育部科技进步奖一等奖，中华医学科技奖一等奖，中华医学科技科普奖，全军医疗成果一等奖，波士顿科学最具挑战病例奖，上海市发明创新一等奖，个人三等功及集体二等功。获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及国家专利多项。发表SCI及核心期刊论文50余篇。先后在国际权威杂志上首先报道了胸腹主动脉双主干分支支架修复、主动脉远端夹层双夹板修复等多项原创技术。主编科普著作《血管通――血管病防治保健必读》，由上海科普图书创作基金和军队老干部血管疾病防治专项基金资助出版。

来源：医学界

责编：田栋梁

校对：臧恒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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