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新冠特效药，疫苗还要不要继续打？

文 |《财经国家周刊》记者 张曙霞

12月8日，国家药监局应急批准新冠病毒中和抗体联合治疗药物安巴韦单抗注射液（BRII-196）及罗米司韦单抗注射液（BRII-198）注册申请。

这个药物为什么被称作是新冠特效药，它到底有多大的威力？有了特效药以后，还有无必要继续接种新冠疫苗？

就此，《财经国家周刊》记者采访了免疫学专家、苏州大学校长熊思东。

《财经国家周刊》：新冠病毒中和抗体联合治疗药物为何被视为新冠特效药？

熊思东：首先，它是特别针对新冠病毒的抗体，而非其他任何病毒，所以从这个意义上理解，它是一个具有特殊性的药物。

要了解这个药物的效果，首先需要理解单克隆抗体的作用机制。

先从疫苗讲起。目前的疫苗分成两大类，预防性疫苗和治疗性疫苗。我们接种的新冠疫苗都是预防性疫苗，其中起关键作用的物质基础就是抗体，接种疫苗就是希望能产生抗体。

接种疫苗后产生的抗体分为结合抗体和中和抗体，结合抗体就是可以和病毒结合的抗体，而中和抗体则是其中能够阻止病毒感染细胞、致病的抗体，具有“中和”病毒的作用。

▲图/新华社发

为什么能有这样的作用？

关键在于抗体与病毒结合的位点，如果抗体结合的正好是病毒感染人的最要紧的部位，那么就能够产生“中和”作用。

从另外一个专业角度，抗体又可以分为单克隆抗体和多克隆抗体。疫苗接种后，产生的是多克隆抗体，可能针对抗原的许多不同表位。也可以说，它是一个混合体，由许多不同的“抗体”组成。

而现有的科学技术，可以将针对某个特定表位的“抗体”做出来，这就是单克隆抗体。

以针对新冠病毒的中和抗体为例，多款单克隆抗体都靶向新冠病毒刺突蛋白的受体结合域（RBD）。RBD是刺突蛋白与细胞上的ACE2受体结合的关键蛋白域，通过阻断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可以防止新冠病毒感染人体细胞。

但RBD依然是一个很大的范围，单克隆抗体真正能针对的也只是其中一个特殊的部位。所以为了提高效果，针对多个关键部位开发出单克隆抗体，并进行联用，将大大降低病毒感染能力。

拿这次获批的药物来讲，它是由两种单克隆抗体联合使用，分别针对新冠病毒别新冠病毒刺突蛋白RBD中的独特表位，理论上来说应该能获得更好的效果。

《财经国家周刊》：单抗药物跟现有的新冠疫苗之间，是什么关系？

熊思东：疫苗给人体提供的是抗原，接种之后，由抗原诱导在机体产生抗体。

但一方面，部分人群因为年龄、疾病等原因，比如，老年人或恶性肿瘤、肾病综合征、艾滋病患者等存在免疫缺陷的人群，这些人不适合接种疫苗，或者不能对疫苗产生足够免疫应答、无法产生足够的抗体，也就无法通过接种疫苗实现很好预防效果。这种情况下，可以通过注射抗体获得保护。

另一方面，疫苗发挥最好的保护效果需要一定的时间。一般来说，接种2剂新冠病毒灭活疫苗的14天后，疫苗的最佳效果才会发挥出来。单抗药物则是注射之后马上就能发挥保护作用。

这样看来，单抗药物的作用就非常明显了。比如，高风险暴露人员，怀疑接触了病毒，在病毒尚未大量复制、出现症状之前，注射抗体有望将病毒扼杀在萌芽状态。

换句话说，疫苗接种一定要在没有接触到病毒之前，主要用于健康人群接种，而单抗药物是可以在接触了病毒之后使用，即用于已经感染了病毒的患者或者高度怀疑感染病毒的人群。

▲图/新华社发

那么，疫苗和中和抗体能否同时使用呢？在必要情况下，是可以的。

首先需要指出的是，疫苗产生的免疫保护作用不仅体现在抗体上，还体现在细胞免疫、免疫记忆等作用上。所以，疫苗能够不断刺激机体产生高滴度抗体，保护期普遍较长。

而中和抗体属于药物，有半衰期，注射之后维持保护效果的时间相对较短。那么抗体效力消失之后怎么办，就需要疫苗来提供长时间的保护了。

所以，在一些情况下，打疫苗，让人体获得更长时间的保护，同时再打一针特效抗体，立刻解决病毒，相当于既着眼于当下又着眼于长远。

在一些传染病的防治中，这一策略已经被采用。

比如，如果有人手被生锈的钉子扎破了，去医院就诊，医生一般会先打一针破伤风抗毒素或免疫球蛋白，同时为其接种破伤风类毒素疫苗。前者就含有特异性抗体，能够即时抵抗破伤风分泌的外毒素。

又如，如果有人被流浪狗严重咬伤，医生会在注射疫苗的同时使用抗狂犬病血清或狂犬病免疫球蛋白。

总的来说，疫苗是基础和根本，单抗是一个有效的工具，针对的阶段不一样，目标也不完全一样，两者对疫情防控是互相补充、共同增强的关系。

《财经国家周刊》：最近出现的奥密克戎突变株被世界卫生组织列为第五种“关切变异株”，备受关注。研究显示，该变异株的突变位点明显多于近两年流行所有变异株，这也引发人们对于现有新冠疫苗、单抗药物有效性的担忧。如何看待这一问题？

熊思东：在病毒变异的情况下，疫苗、单抗药物是否仍然有效，关键在于其产生的抗体是否能发挥作用，作用的位点是不是变化了？

对于疫苗来说，因为它产生的是多克隆抗体，对病毒感染人的多个位点都能发挥作用，个别突变影响并不会太大。

但单克隆抗体作用的位点单一，如果突变导致位点发生变化，那么它很可能就失效了。这也是为什么会出现两个或多个单克隆抗体联用的“鸡尾酒”疗法。

关于奥密克戎突变株对现有疫苗和单抗药物的影响到底如何，还需要进一步研究它的结合位点，即这些疫苗、药物作用的位点是不是恰好就是奥密克戎突变的位点。

另外，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数据支持。

一方面，通过理论的比对，目前奥密克戎的基因组序列已经出来了，我们也知道抗体药物的作用位点，首先就可以从理论上推测抗体作用的位点是不是变异株突变的位点；另一方面，要通过药物临床试验和真实世界的数据来看，哪怕作用的位点确实发生了变化，但变异毒株一般都是单个或几个氨基酸突变，不会变得“面目全非”，所以药物有效性到底受到多大影响还是要通过临床研究来揭示。

需要指出的是，即便最终效果不佳，这一单抗特效药的出现，至少代表了这个技术路线已经走通了。也就是说，我们既然能对之前的新冠毒株研发生产出有效的单抗药物，同样也可以找到针对变异株的单抗药物。

（注：本文提及的“中和抗体”“单克隆抗体”等均为广义的理解，并不特指最近国内获批上市的新冠病毒中和抗体联合治疗药物安巴韦单抗注射液（BRII-196）及罗米司韦单抗注射液（BRII-198）。按照国家药监局批文，目前该药物适应症为用于治疗轻型和普通型且伴有进展为重型高风险因素的成人和青少年新冠患者。）

觉得内容不错

来个“一键三连”――分享、点赞、在看

看完不吐不快，就给我们留言吧

留言点赞多有惊喜